左脸上的巴掌印还微微发胀,不过已经不会疼得揪心,但身后的伤却无止境地叫嚣着,方舟细细回忆,这应该是自己近一年挨的最重的打。
方舟提起了罗恺,提起了朱蕴。他告诉母亲,自己走进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象过的圈子,那些富少爷们让他想象到了年轻时的景升鸿,可是他不该将朱蕴同母亲比,他不了解朱蕴,他却深知母亲是一个多么骄傲自傲坚强独立的女人。
“妈,虽然我从来没有轻贱您的想法,但是哥说得对,我那么了解你,更不应该在背后揣测猜疑。我就是还不太明白,您当时做出的选择是基于怎样的立场,是怎么想的呢。”
景臻进来的时候,方舟依旧跪得很专注,只是看着地上的影子,没有回头却知道来人,低低叫了声哥。
景臻的声音透着窗外的寒意,“你膝盖不想要了?”
“我睡不着。”方舟嗓子有些沙哑。
景臻叹了口气,“答非所问。跪着能催眠吗?”
方舟无奈笑了笑,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像个乖孩子似的一句一句回答,“膝盖不怎么疼了,我特地挑了个最厚的蒲团跪。跪着是不能催眠,但是不跟我妈反省,我自己都过不去。”
景臻自然是知道方舟心思深沉,刚刚在气头上自己说的重话,后来静下来想想就后悔了,方舟怎么可能会轻贱自己母亲,但是又想着给他一个提醒也好,省的他整天为自己的身世自卑,明明是个内心强大的大男孩了,也不知道那封建老套的思想哪来的。
景臻揉了揉方舟的脑袋,“没听哥说明天还要上班吗,大哥亲自点你名,我可不敢给你请假。”
方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擡头,“大哥还生我气吗?”
景臻看到方舟眼底的红血丝,有些心疼地摇了摇头,“做哥哥的怎么会真的跟自己弟弟生气。”
“我会道歉的,是我冲动了。”
景臻严肃道,“下不为例。再有下次,大哥不计较,我这里你也别想这么混过去。”
方舟如今静下来反观自己刚才跟景至顶嘴的心理,很明白其实就是仗着景至从来不舍得把对景臻的那些手段用在他身上,这样暗地里宠着他,而景臻前后服侍一副打重了的心疼样,这样明面上宠着他。
那一刻方舟才意识到,自己跟两个哥哥之间的相处相知,已经没有丝毫的刻意或防备,仿佛浑然天成。
然后,他对方彦儿,莫名的更加愧疚了。
景臻从身后看方舟,那挺立的背脊和愈发坚实的肩膀今天透着一股让人难以琢磨的气息,他整个人都好像是被笼罩在一个朦胧隔离罩下边,旁人无法靠近。
这样的方舟,让人心疼。
景臻在人陷入更深的沉思之前开口,“你还要呆多久?”
方舟的声音很沉稳,“我不知道。哥,我有分寸的,没在闹脾气。还有些话,我跟妈说完了就回去。”
景臻看了一眼方舟跪着的蒲团和他身上厚厚的外套,就知道方舟说有分寸不是随便说说,心里突然感慨起来。十八岁的少年,总是可以任性放肆得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然后在下一秒,成熟懂事得让你刮目相看,欣慰又不知所措起来。
景臻没有说什么,走到角落里拿了个垫子跑到方舟身边,在小孩一脸错愕的表情里,双腿一曲跪在了他旁边。
他擡手看了一眼腕表,“半个小时,然后给我滚回去睡觉。”
“哥,你起来!你腿上还有伤呢!”方舟推搡着身边的景臻,拽着他的胳膊要把他往上惯。
景臻只是皱着眉头,目光却没有丝毫偏移地正视前方,声音极凉,“罚跪的时候可以乱动吗?”
没有人罚他,他只是想要跟妈妈说说话,方舟急着反驳,“我这不是在罚跪!”
景臻皱着眉目视前方,侧脸像是风刻出来似得透着不容置疑,并不温暖的声音却莫名让人感到踏实——
“但我是。”